夜的针眼
与江南对坐

早春侘寂，夜色稠密
一粒草籽，从内部打碎了自己
细小的事物穿过夜的针眼

萌发枝头的嫩芽
已忘了昨日离别的伤疤
穿过针眼的过往，都不愿重复

望过瓦楞草上的萧瑟的浓霜
许多事物又回到了人间
时间穿透事物，事物穿透枯萎

一个千里跋涉的夜行人
头顶覆盖的穹顶，乱石是词
暝曚暗夜里，琢磨成刺破春天的针

 

次要文学的实践者和无名鸟
贞子安徽庐江 
    
一只无名鸟翩然离去。我望见枝桠晃动
树木顷刻凌乱无比
在它的身后
成串新鲜的窟窿
边缘悬挂着清脆鸟鸣
我想这只鸟细碎的叫唤
是在用一个生机勃勃的词
撞击另外一个冲突的词
事物的秩序发生了
分岔和断裂。不知什么时候
我似乎触摸到了鸟的
发音，节奏，以及婉转的措辞
却难以理解眼前词语碎片
呈现出别样的意义
作为母语中的异乡人
我的写作只是为了持续接近
无名鸟的声音体，摩擦月光、花香
和空气中下垂的露水？
我呢喃私语。用自己刚刚长成的鸟喙

 

石头
夜子呀

石头不语  搬动它等于
在春天里滚动肉身
等于落日浑圆 人世浑浊
在石头里看纹理  看天看地
看石头的不足之处
有许多裂纹  瑕疵
声明这是一块不完美的石头
空洞是多么好的回声  有时
铁锤砸向石头  石头
开花  铁锤说是阻止声音向
四处溃逃  我更愿意说它是一种现象
向我们提供绵绵不断物质
有时石头疼痛象找到它的出处
石头一再失去重量
说此时原谅那些无心之人
让石头噙满泪水
从握着一枚石头开始
就象抱着祖辈留下的教训

没有一块石头不是飞翔的
只要有风  就能长出许多烦恼

 

羽毛
空岸

世上最美丽的谎言：羽毛往天上飞
为此我爬上过屋顶
在蓝天白云掩映下，捧着一茎羽毛
冲着烟囱囗，吹它。它飞了一阵子
我还想把它带上山巅
由于脚步沉重，放弃了
现在脚踏实地，脚步却愈发沉重
更不去想羽毛的事了。
那天路过公园看见一个孩子学我以前的样子
踮起脚尖把一茎羽毛捧在掌心
使劲儿往天上吹
我的心跟着飘忽了一阵子
便落下来。落是失落的落
可我真的愿意让那茎羽毛，往天上飞

 

白蒿
秦群鸽

在乡下，谁的命最短、最苦
问田野、问村庄、问乡亲，一致回答：是你
你这姓白的，蒿

正月里，在野外的荒地上
你刚刚落草，是誰，用一张潦草的处方
把你打发进了药锅。那可是一锅
苦得不能再苦的苦水哇，让你
在里面苦煎、苦熬

三月里，你蜷缩的躯体
刚舒展开来，抻出手脚，是谁，用一把钝镰
割你、砍你，然后绳捆索綁地扛你
回家，塞给饥饿的炉灶
毕毕剥剥，当作柴烧

只有二月，你让我张开嘴巴
大口品尝，飘荡在村子里、弥漫在俗世间的
那种味道，不是正月里的中药味
不是三月里的柴灰味，那是一种
叫做幸福的味道

其实，那年那月，谁能比谁
幸福多少，生活在乡下，大家都苦哇
土生土长的白蒿，你最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