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所村小
二胡

村小学不在了
台阶和操场上长满了青草
野蒿和狗尾草最为茂盛

也有几十朵小红花和小蓝花
蓬勃地盛开
花瓣像小脸，笑着；也像嘴唇，喊着

大门边两棵柳树还在
一棵像校长，另一棵像班主任

 

飞白，墨色或江南的奇峰
余元峰

飞白，墨色或江南的奇峰

像是有一群白鹤
在江南的宣纸上练习起飞

山水中起墨色，……古典，新月，民谣
飞白是云
迟早又落在山涧中

这些流水与汉字的美学
只能通过悬崖，年轮，奇崛的山峰
来得到回响

如果还有一片竹林醒来
请忽略春天
她们放下笔，墨迹

找出隐藏群山之中的败笔

 

烛光
黑小白

很少用到蜡烛了
偶尔停电时才会从抽屉中找出它
像在童年的记忆里翻找一个旧物件

但我已经不习惯它昏暗的光
即使在房间里多放上几根蜡烛
我还是希望电早点来

这让我不安——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放弃过往的人
我不敢看向默默流泪的蜡烛

长大之后，我已经很少像它那样哭泣
到处都那么亮，我找不到一个地方
来抚慰我的忧伤

 

花甲之年
无终寿马

当梳齿犁过六十岁的支流  
妻子在镜子里说天该冷了
我仿佛看见明天的霜
正在她头上向海拔最高的那根发丝攀爬  

镜面凝结着北纬四十度的冻雨  
她梳头时掉落一场小型雪崩  
我听见雪线下  
黑色素正大规模迁徙  

当最惹眼的那根白发宣布独立  
成立花甲政府  
在鬓角建立临时首都  
所有染发剂都随之签署了不扩散协议

那些被缴械的黑色军团  
正沿颈椎向回忆的腹地撤退  
我听见雁叫声声
这是一去不回头的别离

所有融化的企图
黎明时刻都将冻结  
赶在第一缕阳光之前
我要用我的睫毛
重温今夜泛滥的霜雪

 

雪天
很想

村头的易杨树，像儿时的
大冰棒，举向天空
鹊鸟巢摇晃，僵冻住的叽叽喳喳
落一地雪色羽毛

聚拢在一起的人，已散去
有的人抱门挨墙出走
古老青砖墙上，我看到千年的风霜
石巷的风，在我耳边诉说
整个村子空空荡荡
只剩衰老在纠缠，在回忆

我看见，奶奶倚在门槛上
头发是白的，目光是白的
村口的方向也是白的
南飞的大雁，和那些山路去了哪里
奶奶始终没想明白